当一个「宝贝」从你手中溜走后，这种打击力度胜过曾经拥有。

对于核酸检测的从业者而言，可能在过去两年中，连睡觉都会从美梦中笑醒，但如今却只想含着眼泪离开。

6月10日以前，全国核酸检测单检价格将降至每人份16元以下，多人混检将降至每人份5元以下。仅仅时隔两个月，部分第三方检测机构还没有从上一次降价的忧虑中苏醒，却要面对再次降价的现实。

尽管常态化核酸检测已经在很多地区已经展开，需求量的急速上升，却仍然唤不起第三方检测机构的热情。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盘算着如何自救。更有甚者，已经有人默默退场了。
 

天价账单

随着疫情的蔓延，核酸检测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截至目前，已有北京、上海、河南、江西、湖北、山东、山西，以及深圳市、杭州市等9个省市开展了常态化核酸检测，频率为48小时或72小时不等。

此外，国家卫健委要求，在人口千万级别城市及输入风险较高的省会城市建立15分钟的核酸采样圈。

从总量上看，据国家卫健委数据显示，自2020年疫情开始截至2022年4月中旬我国已完成约115亿人次核酸检测，其中大部分在今年完成。仅4月上半月，总计就完成了23亿人次的检测工作。

目前，金域医学、迪安诊断等头部的第三方检测企业占据了我国新冠检测市场的较大份额。

从上述公司公布的数据来看，也验证了检测需求正在呈几何状的上升势头。

具体来看，金域医学2020年累计完成新冠核酸检测超过2500万人份，2021年则增长至2.5亿人份；迪安诊断2020年完成2500万人份的检测，2021年增长至1.98亿人份。

在25日核酸检测整体调价前，单检及混检的全国指导价上限已经调整为28元、8元。

尽管价格此前已经过了四轮全国性降价，但在巨大的检测人口基数面前，核酸检测交出的仍然是一份「天价账单」。

据华创证券预测，疫情至今，核酸总费用约为3000亿，其中今年前4月已花费近1500亿。而政府在「应检尽检」上已经花了约2600亿，承担了大部分费用。如果年内实行2天一测，那么常态化核酸将共计花费约4100亿。

检测能力不是问题

执行常态化核酸的结果将对检测能力带来很大压力。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按上海疫情的经验，从3月初到4月底，仅两个月的时间，核酸检测能力就从100万管/天提升至580万管/天，将近6倍。

2021年上海常住人口接近2500万，每天580万管，若以5人混采计算，检测能力可达2900万人份。

据公开资料显示，截至2021年底，金域医学单日核酸检测产能已达到130万管；凯普生物核酸检测试剂日产能达90万人份，提取试剂日产能达100万人份，样本保存液日产能130万管；截至2022年2月，迪安诊断核酸检测试剂盒的日产能达60万人份。

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医管局监察专员郭燕红13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全国总检测能力已达5700万管/天。

根据安信证券在一份报告中的测算结果显示，目前的产能还有过剩的可能。

该报告将常态化核酸检测分为一线、二线、三线城市分别计算。如果在一线城市2天1检、二线城市3天1检、三线及以下城市7天1检的情况下，每月检测量最少为49亿人份，最多为68.6亿人份，换算成每日则分别为1.63亿人份、2.29亿人份。

因此，5700万管/天的总检测能力，如果按10人混采计，理论上可实现每天5.7亿人份的核酸检测。即使按5人混采计算，也可以满足全国每日常态化检测最高的一档需求。

价格已至极限？

疫情期间，部分「僵尸型」第三方检验企业被再度激活。

截至2022年5月11日，全国共有1.3万家医疗卫生机构、15.3万名技术人员提供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服务，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

尽管核酸检测行业盘子足够大，但连续下降的价格也让入局者直呼「很快就扛不住了」。

5月25日，核酸单检及混检价格分别降至16元、5元之内。相比于前四次全国范围内的降价幅度「有点大」。

2021年共有三次核酸调价，第一次价格从120元降低到80元以内；第二次从80元降至60元；第三次则由60元降到不高于40元。2022年4月开始，全国范围内第四次降价，核酸单采价格不高于28元，混检每人份不高于8元。

前四次单检降幅分别为33.33%、25%、33.33%、30%。

而相比于4月的降价，第五次全国单检及混检价格降幅则分别为42.86%、37.5%。

实际上，对于第三方检测机构而言，由于有更低的各地区指导价限制，收入会更低。

5月2日，北京市医保局将单采价格由原来的每人份24.9元降至19.7元，降幅超过20%；混检价格由5.9元降至3.4元，降幅达42%。两项均远远低于第四次全国调价后的上限。

从各公司已公布的2021年财报来看，金域医学2021年公司累计完成新冠核酸检测2.5亿人份（8500万管），核酸检测服务收入为46亿元，平均每人份收入为18.4元；迪安诊断2021年累计完成新冠核酸检测1.98亿人份（4900万管），收入为26.06亿元，对应平均每人份收入为13.2元。

曾经在2020年，上述两家公司平均每人份收入还高达90元、80元。

最新的全国指导价将在6月10日前执行。可以预见的是，下半年，第三方核酸检测机构的日子或将更难。

一位资深业内人士预测，核酸检测价格再度下降的空间已经不大了。

安信证券也认为，目前核酸检测的试剂耗材成本已经被压到极限，且其他成本优化空间不大，核酸检测服务已经进入「薄利多销」的商业阶段，后续再降价的空间非常有限。

北京某第三方检测机构CEO李毅（化名）对健康界表示，目前公司在北京有60个检测网点，在自己采样的情况下，每天的盈亏平衡点在3万管以上。平均到每个检测点，需要3000人次左右。

「北京的混检价格早就比第五次调价后的价格低了很多，所以本次调价对北京的第三方影响并不大。不过就单检而言，如果按最新的价格来看，公司肯定会要赔钱，可能大家以后都不愿意做单采了，从长期来看，这个影响是比较大的。」李毅说。

在李毅心里，对以后还有没有单采，已经画上了一个问号。

2020年，核酸检测行业讲出了一个造富的神话故事，而进入2022年，这个故事已经很难再讲下去了。

想要逃离

对于一降再降的核酸检测价格，国家医保局医药价格和招标采购司司长丁一磊曾表示，第一是降低了核酸检测耗材的价格；第二是降低了医疗服务的人工成本；第三是检测的仪器在经过更大范围应用后也摊薄了成本。

不过，在越来越低的价格面前，一些小型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已经开始退出了。

一位来自南方某省的第三方检测机构负责人对健康界表示，目前核酸检测行业已经快成为「社会性公益」项目，现在挣钱很难，已经有很多机构开始谋划退出了。

对于整体的运营成本，该负责人表示不便透露，但是他表示，「目前就是尽量维持，如果价格继续下降，可能就真的不干了。不过，等我们不干了，可能其他人也没法干了。」

而且对于广东省，在5月13日之前，主要由医保支付第三方机构的服务费用。但是5月13日之后，均由政府相关部门结算，但是账期相比医保要长。

「现在很多耗材厂家都要求先付款，这对第三方机构压力很大，我们都是自己先垫钱。」上述负责人说。

对此，李毅也证实了这一现象。其表示，目前公司一直在补贴核酸检测业务，而且公司要先垫付耗材和人工的成本，耗材供应商都是见钱才会供货。

人工成本是目前对于第三方检测机构最为头疼的问题，从某招聘APP中搜索「北京核酸检测员」可以发现，类似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核酸检测员的月收入基本都在万元以上。

李毅透露，目前第三方机构虽然成本构成不一样，会存在一定差异，但整体上的差距不会很大。耗材试剂的成本是相对固定的，但是人工成本却占了很大的比例，且还在不断的提升。如果核酸检测的价格继续下降，就会考虑用机器代替人工检测。

另一方面，目前集采的耗材只供给公立医院，但不包括第三方检测机构。而实际上，公立医院只约占整体检测能力的10%。

「我们拿货价格一直会比集采的价格高，之前疫情刚开始时，集采价格在16左右，而我们采购检测试剂的价格区间却在23-26元之间。此事曾向有关部门反应，但目前并没有得到解决。」李毅说。

不过，万幸的是，目前街道社区对于核酸采样点都很支持，第三方不用为了网点支付「场地费」，自己只需要应付电费的开销。

而在采样点的选址上，是很有学问的——必须要设置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否则就很难以量换价。

「如果没有一定量的支持，肯定会有更多的机构退出。」李毅强调。

如何自救？

在部分公司公布的财报中，可以发现核酸检测领域的红利已经逐渐消失。

华大基因2021年净利润14.62亿元，同比下降30.08%，2022年一季度继续同比下降37.06%；另一个耗材供应商圣湘生物，2021年收入及净利润分别同比下降5.22%、14.29%；迈克生物2022年一季度收入同比下降13.5%，净利润同比下降35.6%。

有投资者在互动平台向明德生物提问，公司核酸试剂、抗原试剂产品是否会进一步降价？是否对公司的经营业绩产生负面影响？

对此，公司方面的回应是，随着国家常态化检测和集采等相关政策的落地，新冠核酸检测试剂和抗原检测试剂中标价格呈下降趋势，请投资者注意相关投资风险。

对于核酸检测企业未来的生存空间，上述业内人士建议，相关企业应该做好应收账款管理，抓紧回笼资金，同时加强企业的精细化管理水平，在人工、设备等方面降低成本。此外，还应该加大疫情过后常态化市场的业务扩展。

目前，第三方机构的从业者已经更多的在盘算着「如何自救」。

上述南方某第三方检测负责人表示，这几年碰巧赶上了核酸检测的红利期，一旦疫情有所好转，肯定要回归原来的主业。

李毅对此也表露出些许无奈。

「如果核酸再降价，大家可能真的要做贡献了，坚持也是为了维持公司运营。相比于其他业务，核酸检测的利润太低，但在疫情期间，原先的主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已经到了无法运营的地步。」李毅说，「把精力放在新冠检测上，也是迫不得已。如果疫情缓和，就会马上回归肿瘤基因检测领域中。」

正是由于九安医疗在海外现实了另一个神话。因此，对于核酸检测的「下半场」，有分析机构认为抗原检测或许会存在一定的机会。

截至5月，共有32家企业获抗原自测证书，其中以胶体金法为主。

根据万孚生物财报数据显示，该公司在2022年第一季度，实现营收26.25亿元，同比增长276.87%；净利润为9.04亿元，同比增长481.32%。今年前三个月净利润已经超过了去年总和。

不过，这条路走起来并不顺畅。

「公司早就具备了快检和居家检测的生产能力，但国家对这两个领域的审批速度很慢，目前公司的产品还仅停留在申报材料的阶段。」李毅说。